左宗棠在家书中,嘱咐孝威兄弟用心对待他们亡母的墓志铭印刻及分寄亲友等丧葬细节。左宗棠夫人生前淑慎慈俭,治家有方,其行迹非一般的女子可比,足以在家族及乡邻中成为学习的楷模,因此左宗棠想将周夫人的一些言行记录成册,作为家风家范流传后世。
左宗棠对于风水采取一分为二的态度来看待,他认为墓地周围的地形重要,但对于风水中的理气之说,则持否定态度。世道衰微,兵连祸结,人伦之礼废弛崩溃,正因为如此,左宗棠尤其叮嘱儿子,须遵照生前奉养母亲的虔诚和敬爱之心举办丧礼和祭礼,这也是践行孝道的真正体现。
与孝威(告诫子孙,俭朴持家)
孝威、孝宽览悉:
尔等所说狮子屋场庄田价亦非昂,吾意不欲买田宅为子孙计,可辞之。吾自少至壮,见亲友作官回乡便有富贵气,致子孙无甚长进,心不谓然,此非所以爱子孙也。今岁廉项,兰州书院费膏火①千数百两,乡试每名八两,会试每名四十两,将及万两,而一切交际尚不在内。明春拟筹备万两为吾湘阴赈荒之用,故不能私置田产耳。备荒谷本不宜即以买田,见买之四百石即留为族邻备荒用,但宜择经管②任之,须稍筹经费加给经管。仁风团③亦宜分给,以全义举,此吾当寒士时与尔母惨淡经营者也。
尔母每念外家家业中落,尔姨母景况甚苦,虽未向我说过帮贴一字,而意中恒不自释,尔等须体此意,时思所以润④之。
你们所说的狮子屋场庄附近的田亩价格不算昂贵,我原本就没有为子孙购置田产的打算,你们可以推掉。我从少年到壮年,经常看到在外地做官的亲友一回到家乡便流露出种种向人夸耀的富贵气息,导致子孙后代沾染纨绔子弟习气而不思进取,我心里不以为然,这不是疼爱子孙的表现。今年朝廷恩赏给我的养廉银,兰州书院学子求学的费用就需要千数百两,参加乡试的人员每人八两,参加会试的人员每人四十两,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万两,而其他交际活动的费用尚不包括在内。我准备明年春天筹备一万两为家乡湘阴赈灾,所以没有多余的钱来给你们私置田产。准备荒谷的同时,本来不应该马上考虑置办田产的事,不过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可以置买产粮四百石的田产为乡邻备荒用,但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负责管理,还要筹备一些钱给这个负责管理的人。准备赈灾的荒谷也分一部分给仁风团的人,以完成这项义举,(仁风团)是我还在当寒士时与你们的母亲一直苦心经营下来的。
你们的母亲生前常常念及外祖母家族中道衰落,其中你姨母的景况最苦,虽然从未向我提出要从经济上帮助他们,但我懂得她的心思,所以如今你们也要多体会她未了的牵挂,经常想着帮衬外祖母家族的亲人。膏火:照明用的油火。借指求学的费用。经管:负责管理的人。仁风团:左宗棠居乡期间,多有赈灾义举。为防备饥荒,左宗棠在湘阴积谷备荒,于道光三十年(1850)在本族中建立了仁风团义仓。这个义仓维持多年,救人甚众。润:以钱财接济他人。
这封家书集中反映出左宗棠的金钱观。还在家中当寒士时,他就和夫人一起经营仁风团,接济乡邻。有了俸禄和养廉银后,自己和家人依然勤俭节约,所得薪水绝大部分都用来劝学、治军、赈灾和救济穷困乡邻、同僚以及部下。历史上大多数官员都会回乡买田修建房屋,一来告老还乡时有所托付,二来为子孙后代奠定经济基础。左宗棠并不是这么考虑的,他告诫自己和子孙都不要有买田置业积累资产的富贵气。他想到的是乐善好施、心忧天下,即使买谷买田,也是为了族邻备荒。他还特别嘱咐儿子,要体恤外祖母家族家道中落、日益贫寒的现状,在钱财方面慷慨解囊,生活方面多加照顾,重视骨肉亲情,不忘外祖母家族的恩情。这些都是他身体力行“崇俭广惠”的体现。
林则徐曾说:“子若强于我,要钱有何用,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若不如我,留钱有何用,愚而多财,益增其过。”左宗棠正是这么考虑的,其子孙后代都成为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人才辈出。西方国家也有要求子女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尽早开始自食其力生活的传统。对比一下如今很多“富二代”“官二代”的挥霍无度,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其中的奥妙值得那些总想为子女提供优渥条件的父母深思!